南方的冬夜,湿冷刺骨,是一种与北平干冽严寒截然不同的、能渗入骨髓的寒意。看小说就到WwW.BiQuGe77.NEt临时指挥部设在了一处征用的富商宅院里,雕花窗棂挡不住窗外淅淅沥沥的冷雨,檐下水滴敲打着青石板,一声声,单调而寂寥。
已是除夕夜。
远处隐约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大约是城里哪户胆大的人家,在这战火暂歇的间隙,偷偷庆贺着旧年将去。但这声音非但没能增添半点喜庆,反而更衬得这异乡的指挥部里冷清异常。
案头堆积着待处理的电文和地图,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盛时庭独自坐在宽大的太师椅里,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只穿着衬衫,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眉宇间带着连日筹划和征战留下的疲惫与冷厉。
副官小心翼翼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白瓷碗里,几颗圆润的糯米团子沉浮着,散发着甜糯的香气。 “少帅,除夕夜,好歹吃点应景的。”副官轻声道。
盛时庭瞥了一眼,挥了挥手,示意副官放下。副官不敢多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重归寂静,只剩下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无尽的雨声。
他身体向后靠去,闭上眼,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北平的景象:此刻的盛府,定然是灯火通明,红烛高烧,炭火烧得极旺,暖意融融。母亲大概正指挥着仆妇准备祭祖和守岁的事宜,空气中弥漫着年夜饭的香气…
然后,那张清冷绝丽的面容便清晰地映现在眼前——佟佳映雪。
他想她此刻会在做什么?
是穿着簇新的旗袍,安静地坐在厅堂一角,听着长辈们说话,眉眼低垂,一副温顺模样,实则心思不知飘向了何处?还是借口离席,独自回到院里,对着窗外的雪景出神,或许…手里还拿着一本医书?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微微蹙眉思索时的神态,那双清澈眼眸里偶尔闪过的倔强与智慧,以及那日在他书房里,她为了去医院工作而与他据理力争时,那纤细却挺得笔直的脊梁。
“我想去医院工作。” “我有我的专业和理想。” “那能让我感觉到,我还是我自己——”
她的声音,清泠如玉石相击,此刻回想起来,竟比窗外雨声更清晰地敲打在他的心坎上。
一股强烈的、前所未有的思念猝不及防地攫住了他。那不仅仅是对一个美丽女人的渴望,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想要立刻回到她身边的迫切。
他想亲眼看看她穿上嫁衣的模样,想看她那双清冷的眼睛在看到他时会不会有一丝不同的波动,想亲手揭开那大红盖头…想将她真正地、名正言顺地拥入怀中,而不是隔着遥远的距离,靠着一纸婚约和几面之缘的回忆来描摹她的样子。
“妈的…”他低咒一声,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红丝,却燃着一簇暗火。
这南方的土匪胶着,琐事繁杂,处处掣肘,远比他预想的更耗费时间精力。每一日的耽搁,都让他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加深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