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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村的新码头旁,已经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棚子,说是棚子,不过是四根木棍撑起一块防水的粗油布。棚下摆着一截最粗的树墩当桌子,旁边是几块当凳子的石头。肖扬独自坐在主位,面前摆着两样东西:一枚云纹木牌,一把带黑水镇标记的短刀。
赵铁山抱着膀子,像尊铁塔似的站在肖扬身后,手臂的伤已经换上了从紫霄宗物资里匀出的、效果更好的金疮药,包扎得整整齐齐,脸上杀气腾腾。他身后,还站着七八个经过昨夜和卸货、精气神明显不一样的青壮,手里没拿兵器,但那股子护食般的狠劲,比刀还利。
对岸,一艘比舢板大不了多少的木筏,慢吞吞地划了过来。筏子上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正是一脸晦气、眼神闪烁的王管家,身后跟着两个精悍的护卫,神色警惕。
木筏在西河村这边简陋的“泊位”靠岸。王管家踩上跳板,脚下那新铺的、还带着木茬的木板发出吱呀声,让他心头一跳。抬眼看去,肖扬平静地坐在那儿,身后那群村民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他定了定神,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快步走进棚子,拱手:“肖……肖先生,早。”
“王管家,早。”肖扬没起身,只是抬了抬手,“请坐。江边简陋,怠慢了。”
“哪里哪里。”王管家在石头上坐下,感觉那石头冰凉硌人,很不舒服。他目光扫过肖扬面前的木牌和短刀,瞳孔微缩。那木牌他不认识,但那短刀,他认得!正是昨夜派出的好手所用!
“肖先生,昨日……昨日之事,纯属误会!”王管家抢先开口,语气急促,“定是我手下那几个不安分的混账,自作主张!我黑水镇绝无与贵村为敌之意!回去之后,我定当严惩!”
“误会?”肖扬拿起那把短刀,手指拂过刀柄上那个清晰的、像三条扭曲水纹的黑水镇标记,“王管家,这刀,这标记,还有昨夜那两人亲口承认的供词,可都指向贵镇啊。莫非,是有人假冒贵镇行凶,还特意用了贵镇的制式兵刃?”
王管家额头见汗,支吾道:“这……这个……或许是……是外流出去的旧兵器……”
“哦?是吗?”肖扬不置可否,放下刀,拿起那枚云纹木牌,轻轻摩挲,“那王管家可知,这是何物?”
王管家定睛看去,那简单的云纹让他心头一震!他虽然不认识具体是谁的信物,但那纹路风格……分明是上游紫霄宗的印记!这穷村子,怎么会有紫霄宗的东西?还如此随意地摆在桌上?
“这……这是……”
“此乃紫霄宗外门李执事的私人信物。”肖扬语气平淡,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昨日李执事亲临,验收码头,交割货物,相谈甚欢。临别时,李执事以此物相赠,言道日后可常来往。”
王管家脑子里“嗡”的一声,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紫霄宗!李执事!私人信物!常来往!这几个词砸得他头晕目眩。如果说之前他还存着几分“强龙不压地头蛇”的侥幸,现在这点侥幸被这枚小小的木牌砸得粉碎!西河村不仅搭上了紫霄宗的线,看样子关系还不错!黑水镇在紫霄宗眼里算什么?屁都不是!
“原……原来肖先生已与紫霄宗的上使……”王管家话都说不利索了,态度瞬间谦卑了十倍不止,“失敬!失敬!”
“好说。”肖扬将木牌收起,重新看向王管家,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王管家,误会不误会的,暂且不论。我只问,昨夜我村为抵御‘不明身份’的贼人破坏码头,耗费人力物力,更有多人受伤,耽误了加固码头的工程。这笔账,该怎么算?”
来了!王管家心里哀叹,知道躲不过去。
“赔!我们赔!”他咬牙道,“肖先生您说个数,只要我黑水镇拿得出……”
“我不要你的钱。”肖扬打断他。
“那……”王管家愣住。
“我要粮,要铁,要你们黑水镇特产的黑胶泥。”肖扬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粮食,按市价折算,需足够我村八十七人半月之需。生铁或铁器,至少五十斤。黑胶泥,先来十车。”
王管家飞快地在心里盘算。粮食半月,不算太多。生铁五十斤,有点肉痛,但也不是拿不出。黑胶泥……那玩意儿除了烧陶有点用,并不值钱,十车就十车。总比赔现钱或者闹到不可开交强。
“可以!”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只想尽快了结此事,“我回去就安排人送来!”
“别急。”肖扬抬手,“还有。”
“还……还有?”王管家心又提了起来。
“从今日起,我西河村码头正式启用。”肖扬指着棚子外的江面,“黑水镇若想经由此码头运送货物,需按货值缴纳一成的‘泊位维护费’。若想在此设立固定货栈,租金另议。此乃章程,童叟无欺。”
王管家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穷村子,占了块地方搭了个破码头,就要收他黑水镇的过路费?!还一成?!他差点气得跳起来,但看到肖扬身后赵铁山那捏得嘎巴响的拳头,还有桌上那枚紫霄宗的木牌,一口气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码头,现在是人家的地盘,人家还搭上了紫霄宗!以后说不定真有商队走这里,自己黑水镇若被排斥在外……
“一……一成,是否太高?”王管家艰难地讨价还价。
“高吗?”肖扬微微挑眉,“王管家不妨算算,从黑水镇走陆路绕到上游可停船处,再卸货装车运回镇里,损耗几何?时间几何?人力几何?在我这码头,船到即卸,直接装车,省下的,恐怕不止这一成吧?况且,我这码头,日后只会越来越稳固,越来越便利。”
王管家哑口无言。肖扬说的,句句在理。这码头若真发展起来,对黑水镇其实是利好,前提是……得能用上。
“……好!”王管家最终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就依肖先生!但需立字据!”
“正该如此。”肖扬示意,旁边一个识得几个字的后生(是村里以前一个账房先生的儿子,被肖扬特意叫来)立刻拿出准备好的、用木炭写在粗麻布上的简易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