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响彻京城时,陆沉舟已经站在太和殿前。看小说就到WwW.BiQuGe77.NEt衮服加身,玉冠束发,年轻的面容在晨光中透出与年龄不符的威严。阶下,文武百官肃立,但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

“瑞王叛军已至城外三十里。”兵部尚书出列,声音嘶哑,“前锋三万,中军十万,后军七万,号称二十万。沿途州县……或降或破。”

殿中一片死寂。二十万对三万,守军兵力不足叛军六分之一。更致命的是,京城刚经历北狄围城,城墙破损未修,粮草箭矢紧缺。

“诸位爱卿,有何良策?”陆沉舟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短暂的沉默后,一位老将出列:“陛下,臣以为当固守待援。已传令各地驻军勤王,最快五日内可达。”

“五日?”另一将领反驳,“城墙多处破损,叛军有攻城器械,能否守五日都是问题!”

“那依你之见?”

“出城迎战!趁叛军立足未稳,先挫其锐气!”

“三万对二十万,出城等于送死!”

争论再起。陆明舒站在文官队列中,垂眸不语。她的衣袖下,手腕上的倒计时印记隐隐发烫——三天,她只剩下三天。而眼下这场战争,可能让她活不过今天。

“够了。”陆沉舟抬手,殿中立刻安静。

他站起身,走下御阶。玄色龙袍在晨光中泛着暗沉的光泽,每一步都踏在众人心上。

“固守待援,是等死。出城迎战,是送死。”陆沉舟环视众人,“所以朕决定——朕亲自守城。”

“陛下不可!”群臣惊呼。

“有何不可?”陆沉舟反问,“太祖皇帝马上得天下,太宗皇帝亲征北漠,先帝也曾御驾平叛。朕虽年轻,但也是陆家子弟,战场厮杀,朕不惧。”

他走到陆明舒面前,停下脚步:“陆司谏。”

“臣在。”

“朕命你为监军,督战城防。凡有怯战后退者,无论官职,立斩不赦。”

“臣领旨。”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短暂的一瞬,陆明舒看到陆沉舟眼中的深意——他在托付,也在告别。

“退朝。”陆沉舟转身,“诸将随朕上城楼。”

东城楼上,风猎猎作响。陆明舒扶着墙垛远望,地平线上烟尘滚滚,黑压压的叛军如同蚁群,缓缓逼近。旌旗如林,最前方一面大旗上绣着斗大的“瑞”字。

“真壮观啊。”身旁传来一个声音。

陆明舒转头,是陈老将军。他须发皆白,铠甲上还有未洗净的血迹——那是前几日与北狄厮杀时留下的。

“陈将军觉得,能守住吗?”陆明舒问。

老将军眯起眼睛:“守不守得住,得打过才知道。但老夫可以告诉陆大人一件事——城墙上的这些兵,大半是跟着少将军……跟着陛下从北境回来的。他们见过血,不怕死。”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但怕没有意义的死。”

陆明舒明白他的意思。守城需要信念,需要知道为什么而战。如果士兵认为新帝真是“血统不正”,军心就会动摇。

“所以这一战,陛下必须赢。”她轻声道,“不仅为守城,更为正名。”

远处传来号角声。叛军开始列阵,攻城器械被缓缓推向前线——云梯、冲车、投石机,甚至还有几架新式的火炮。

“那是……”陆明舒瞳孔一缩。

“神机营的火炮。”陈老将军脸色难看,“瑞王竟连神机营都策反了。”

神机营是朝廷精锐火器部队,装备最先进的火炮火铳。若这些武器用来攻城,城墙恐怕撑不了多久。

“我们有火炮吗?”

“有,但不多。”陈老将军苦笑,“而且炮弹稀缺。最多……能打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陆明舒望向天空。辰时刚过,离天黑还有六个时辰。

“传令。”她转身对传令兵道,“所有火炮集中东门,由最有经验的炮手操作。每发炮弹必须击中要害,不得浪费。”

“是!”

“弓箭手分三队,轮换射击,保持箭雨不断。”

“是!”

“滚石擂木热油,全部搬上城楼。告诉士兵,砸准一点,我们没那么多库存。”

一条条指令发出,城楼上的守军开始紧张有序地准备。陆明舒穿梭在士兵之间,检查器械,鼓舞士气。她的腿伤还在痛,但没人看得出她走路时轻微的跛足。

“大人,您的伤……”一个年轻士兵忍不住道。

“皮肉伤,不碍事。”陆明舒拍拍他的肩,“你呢?怕吗?”

士兵脸一红:“有点……但我爹说,当兵吃粮,就该保家卫国。陛下……是个好皇帝,我愿意为他死。”

质朴的话语,让陆明舒心中一暖。她忽然想起前世,父亲也曾这样拍着年轻部下的肩,说着类似的话。将门家风,忠君爱国,刻在骨子里。

“你不会死。”她郑重道,“我们都不会。”

话音未落,叛军阵中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

进攻开始了!

第一波是箭雨。数万支箭矢如乌云般遮蔽天空,然后倾泻而下。守军举盾防御,但仍有士兵中箭倒地。惨叫声、命令声、金属碰撞声混成一片。

陆明舒伏在墙垛后,箭矢钉在盾牌上发出密集的“笃笃”声。她从缝隙中观察敌情,发现叛军这次进攻很有章法——先以箭雨压制,然后步兵推着云梯冲车缓缓前进,火炮在后方提供火力支援。

“不能让他们靠近城墙!”她高喊,“火炮!瞄准冲车!”

城楼上的火炮轰鸣,炮弹呼啸而出。一枚炮弹准确命中一架冲车,木屑四溅,推车的士兵死伤惨重。但更多的冲车继续前进。

叛军的火炮也开始还击。炮弹砸在城墙上,砖石飞溅,一段女墙被轰塌,几个守军被埋在里面。

“救人!”陆明舒冲过去,徒手扒开碎石。士兵们跟着她一起挖,很快救出受伤的同袍。

但城墙的缺口已经出现。叛军发现机会,更多的云梯朝缺口处架来。

“堵住缺口!”陈老将军亲自带人冲下去。

肉搏战开始了。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缺口处很快堆积起尸体,有叛军的,也有守军的。鲜血染红砖石,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

陆明舒在城楼上指挥弓箭手压制后续敌军。她的箭法精准,每一箭都带走一个叛军将领或旗手。但敌人太多了,杀之不尽。

战况最激烈时,陆沉舟出现了。他换上一身银甲,手持长剑,亲率禁卫军增援缺口。

“陛下!”陆明舒惊呼。

陆沉舟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坚定,随即冲入战团。剑光如龙,所过之处叛军纷纷倒地。皇帝亲征,极大鼓舞了守军士气。士兵们爆发出震天的吼声,硬是将叛军推出了缺口。

但代价惨重。陆沉舟的银甲上染满鲜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的左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他恍若未觉,继续厮杀。

陆明舒咬牙,从城楼冲下,来到他身边。

“你回去!”陆沉舟厉声道。

“陛下能来,臣也能。”陆明舒短匕出鞘,刺穿一个偷袭的叛军。

两人背靠背而战,如同多年前在影卫训练时那样默契。剑光匕影,配合无间。周围的士兵看到帝君和女官并肩作战,士气更盛。

这场厮杀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叛军终于鸣金收兵,第一波攻势被击退。

城墙上下,尸横遍野。守军抓紧时间修补城墙,搬运伤员,补充箭矢。陆明舒扶着陆沉舟回到城楼,军医立刻上前包扎。

“陛下伤得不轻。”军医皱眉,“需要静养。”

“朕没事。”陆沉舟摆手,看向陆明舒,“你的腿……”

陆明舒这才发现,自己腿上的绷带已经渗出血迹。刚才激战,伤口又崩裂了。

“皮肉伤。”她学着陆沉舟的语气。

两人对视,忽然都笑了。那是劫后余生的笑,也是苦涩的笑。

“还能撑多久?”陆沉舟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