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杭州,暑气初显,但更炽热的是校园里弥漫的离别与憧憬交织的气息。看最快更新小说来M.BiQuge77.Net浙大紫金港校区,梧桐叶茂,栀子花开,甜香浮动,却冲不散毕业季特有的淡淡伤感与喧嚣的狂欢。
在男生宿舍楼一间略显凌乱的四人寝室里,气氛正达到一个高潮。
“干杯!为了我们特么的终于毕业了!”宿舍老大,一个来自东北的壮硕汉子,名叫李强,嗓门洪亮,率先举起了手中的啤酒瓶。
“为了自由!”老二,戴着黑框眼镜、气质斯文的计算机学霸王聪推了推眼镜,笑着附和。
“为了以后赚大钱,娶美女!”老三,家境优渥、一身名牌的赵瑞,挤眉弄眼地补充道。
被三人围在中间的,是老四张一狂。他同样举着酒瓶,脸上洋溢着青春即将放飞的笑容,大声接上:“为了……为了不挂科!哦不对,我们已经毕业了!为了……前程似锦!”
“砰!”
四个啤酒瓶(临时充当酒杯)重重地撞在一起,金黄色的泡沫汹涌而出,溅湿了桌面和几人的手背。张一狂被老大李强热情地搂着脖子,被迫灌了一大口冰镇啤酒,冰凉的液体混合着麦芽的苦涩感冲入喉咙,呛得他连连咳嗽,原本白皙清秀的脸颊瞬间飞上两团明显的红晕。
张一狂,人如其名,在某些不着调的地方带着点莫名的“狂”气,但他的外表,却是标准的“脆皮大学生”模板。身高一米七八,在南方不算矮,但骨架偏细,身形单薄。常年的教室、宿舍、图书馆三点一线生活,让他皮肤呈现出一种缺乏日照的、近乎透明的白皙。用室友们调侃的话说,“看着就跟景德镇薄胎瓷似的,风大点都怕给吹裂了”,“体育测试跑个八百米,能要了他半条命,跑完那脸白得跟刚从墓里挖出来似的”。
此刻,他被啤酒呛得眼角泛泪,更显得有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感。
“一狂,说真的,最后再问你一次,真不跟我们去川藏线?哥几个都说好了毕业旅行一起疯一把,你丫临阵脱逃,太不够意思了!”李强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着张一狂的肩膀,那力道让他感觉自己的锁骨都在呻吟。
张一狂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无奈中带着坚持:“老大,饶了我吧!你们那行程,徒步、骑行、高原反应……哪一样是我这小身板能扛住的?我怕还没到折多山,就得直接给你们表演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多扫兴啊!我还是找个地方安安稳稳‘静养’几天,抚慰一下我为了毕业论文饱受摧残的心灵比较实在。”
“静养?”老三赵瑞嗤笑一声,拿起手机晃了晃,“你管你抽中的那个地方叫‘静养’?山东临沂……下面某个听都没听过的县级市……再下面某个山沟沟里的、地图上都得放大好几倍才能找到的‘待开发景区’?我说一狂,你这运气真是……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和同情,“全校就一份的‘神秘之地双人免费深度游’券,让你在毕业晚会的压轴抽奖环节给摸出来了。听着挺美是吧?可你看看,这赞助商名不见经传,目的地模糊不清,连个详细的行程安排都没有,就给了个地址和联系人电话,还特么是‘双人游’!结果呢?连个陪你去的妹子都忽悠不到,白瞎这名头!你这毕业旅行,听着就透着一股子凄凉。”
张一狂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那笑容里有点小得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单身狗面对现实的豁达与自我安慰:“一个人怎么了?一个人挺好,清静,自由!你们去征服318国道的艰险,我去征服……呃,征服那座小山头的宁静。”他拍了拍身边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旅行包,“瞧,装备都准备好了,压缩饼干、巧克力、矿泉水管够,还有充电宝和我的精神食粮——”他抽出一本厚厚的《中国古代建筑赏析》,“正好理论联系实际。”
他这话并非全是嘴硬。张一狂内心深处,确实有那么点与众不同的“狂”。这份“狂”,并非源于他战五渣的体力或平平无奇的家境,而是源于一种伴随他成长、近乎因果律级别的——幸运。
这种幸运,玄之又玄,无处不在。从小到大的考试,选择题不会做,瞎蒙的正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想吃的零食,第二天超市准打折;下雨天忘带伞,走着走着雨就能诡异地停了,或者他刚好走到某个屋檐下、公交站台,雨才倾盆而下;更离谱的一次,高中时走在楼下,一个沉甸甸的花盆从高空坠落,眼看就要砸中他天灵盖,结果一阵邪风适时刮过,让花盆轨迹偏移,擦着他肩膀落地,他只被飞溅的泥土弄脏了校服,毫发无伤。
诸如此类的事件屡见不鲜,让他逐渐养成了一种乐观到近乎神经大条的性格。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甚至有点“反正大概率死不了,随便造”的潜意识。因此,对于这次看似寒酸又孤独的毕业旅行,他非但不觉得沮丧,反而隐隐有些期待——万一呢?万一在那荒僻的山沟里,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奇遇?比如捡到块带有铭文的古陶片?或者遇到个隐居的、身怀绝技的世外高人?
几天后,辗转了火车、长途汽车、颠簸的乡村小巴,甚至最后一段路是靠双腿走完后,张一狂终于独自一人站在了那个“待开发景区”的某处制高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