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般的冰冷!
这不是寻常秋季山泉的凉意,而是某种沉淀了千年阴寒,渗透了地底深处死寂的,能够钻透皮肤、冻结血液、直刺骨髓的绝对低温!
这难以忍受的酷寒,如同千万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张一狂混沌的意识壁垒,将他从一片虚无的黑暗中,猛地、粗暴地拽回了现实。看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
“咳!咳咳咳——呕——!”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尽管睁开与闭上几乎毫无区别——视野所及,是近乎绝对的、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剧烈的咳嗽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胸腔像是要被撕裂,每一次痉挛都迫使他将混合着腥味、土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铁锈和腐烂物味道的冰冷液体,从肺里和胃里挤压出来。苦涩的冷水刺激着他的鼻腔和喉管,带来一阵阵灼痛和恶心感。
他发现自己正漂浮着。
身体的大部分浸没在一种冰寒彻骨的液体中,只有口鼻勉强露在外面,贪婪而又痛苦地呼吸着空气中那同样冰冷且带着浓重霉腐气息的氧气。身下,似乎垫着什么东西,硬邦邦的,硌得他后背生疼,但正是这不适的触感,让他确认了自己还“存在”,还没有彻底融入这片死寂的黑暗与冰冷。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思考!他下意识地开始手脚并用,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扑腾起来。四肢像是刚被安装上,不听使唤,僵硬而笨拙。冰水被搅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在这极端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挣扎都耗费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冰冷的河水不断灌入他的口鼻,让他咳嗽得更厉害,窒息感如同鬼魅般如影随形。
就在他感觉自己力气即将耗尽,快要再次沉沦于这片黑暗水域时,他的右手胡乱挥舞中,猛地触碰到了什么坚实、粗糙的东西!
是岩石!一块从水下延伸出来的、凸起的岩石!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寒夜中骤然亮起!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五指死死地抠进岩石粗糙的缝隙和苔藓里,指甲因为用力而翻折带来的刺痛,此刻却成了确认真实的锚点。他借着水的浮力(或者说身下那硬物的最后一点托举),另一只手也胡乱地扒拉住岩石边缘,然后腰部拼命用力,双腿在水中艰难地蹬踏,试图找到支撑点。
一番连滚带爬、狼狈不堪的努力后,他终于像一条濒死的鱼,“噗通”一声,整个人从水里挣脱出来,重重地摔在了冰冷、坚硬、潮湿的石面上。
他瘫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只有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剧烈地起伏着,发出“嗬……嗬……”的、拉风箱般的急促喘息声。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部,带来一阵阵刺痛,但也带来了生存必需的氧气。他贪婪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感觉喉咙和胸腔火辣辣的疼。浑身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像一层冰壳,源源不断地掠夺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咳咳……呕……”他又侧过头,吐出了几口混合着胃酸和脏水的苦涩液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头晕目眩。
就这样瘫倒了足有四五分钟,剧烈的喘息才稍稍平复,那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脏,也稍微回归了原位。惊魂甫定的他,终于有了一丝余力,开始用尚且模糊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周围这个将他吞噬的未知环境。
这是一个巨大的、难以估量具体规模的地下空间。抬起头,向上望去,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粹的、压抑的黑暗,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张开了它深不见底的喉咙,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和希望。看不到顶,也看不到任何类似天空的裂隙,只有虚无。
他此刻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一条地下暗河的岸边。河水在他身旁不远处,静静地流淌着,看不到明显的波浪,只有一种沉滞的、缓慢的移动感。河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墨汁般的漆黑,手电筒(如果他还有的话)的光束打上去,恐怕也会被瞬间吞噬,完全看不到底。水面散发着比空气更甚一筹的、凝而不散的寒意,仿佛这条河是从九幽之下流淌而来。
光线……这里并非完全的黑暗。
在适应了最初的极致黑暗后,他发现,在远处高低起伏的岩壁上,以及洞顶某些垂下钟乳石的区域,零星地点缀着一些微弱的、绿油油的、如同鬼火般的光点。那是磷光。一些含有磷化物的岩石,或者……某些有机物质,在漫长的地质年代里,积累并释放着这种幽幽的冷光。它们无法照亮整个洞穴,只能勾勒出一些巨大岩体模糊狰狞的轮廓,反而为这片死寂的地下世界增添了几分阴森、诡谲和不安的氛围。正是这微弱得可怜的磷光,让他勉强能够分辨出自己身处何方,以及那条沉默流淌的黑色暗河。
“我没死……我居然……没死?”张一狂艰难地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是胳膊、大腿。触感真实,除了无处不在的冰冷和因为撞击而产生的多处火辣辣的疼痛、以及一些明显的擦伤和正在浮现的淤青之外,他的四肢似乎完好,骨头也没有断裂的迹象。这简直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