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拥有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
手电筒的光柱在这片粘稠的墨色中奋力切割,却只能照亮前方有限的一小片区域,光束边缘迅速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光线摇曳,在凹凸不平的石质墓道地面上投下晃动扭曲的影子,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魑魅魍魉在随着他们的步伐起舞。
空气是混浊的。那是一种沉淀了千年的、独特的味道。浓重的尘土气息,带着岩石被岁月侵蚀后产生的微末颗粒,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有细小的粉末钻入鼻腔,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咳嗽。
更深层的,是一种来自地底深处的、仿佛能渗透骨髓的阴冷潮气,它与岩石本身散发出的、略带腥味的寒气混合在一起,即使隔着衣物,也让人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类似于金属氧化或有机物缓慢分解后产生的陈腐气味,如同幽灵般萦绕不去,提醒着人们此地与死亡和漫长时光的紧密关联。
墓道两侧的墙壁不再是天然洞穴的粗糙岩壁,而是出现了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石壁表面打磨得相对平整,上面雕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纹样,似乎是某种云雷纹、蟠螭纹或者更抽象的几何图案,线条古朴而神秘,但在潮湿环境和岁月侵蚀下,大部分已经变得斑驳陆离,难以辨认其最初的含义,只剩下一些扭曲的刻痕,在手电光下投下诡异的阴影。
除了几人或沉重或轻缓的呼吸声,以及脚踩在碎石和尘土上发出的、或沉稳或凌乱的脚步声,整个空间便只剩下一种声音——从洞穴更深处、那手电光无法抵达的黑暗尽头,偶尔传来的、间隔不定的 “滴答……滴答……” 的水滴声。这声音清脆、孤独,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规律性,如同为这沉睡千年的地下世界计算着时间的流逝,又像是某种未知存在缓慢而耐心的心跳,更添几分深入骨髓的诡异与不安。
队伍在沉默中前行了一段无法估算距离和时间的时间,墓道似乎永无止境。就在这种压抑的气氛几乎要让神经最为脆弱的人(比如大奎和张一狂)崩溃时,走在最前面的潘子再次举起了拳头,示意停止。
强光手电的光束向前延伸,清晰地照亮了前方的景象——墓道在这里赫然一分为二,形成了一个标准的 “y”字形岔路口。
一条向左,一条向右。
两个洞口大小相仿,都如同蛰伏巨兽张开的、深不见底的黝黑大口,内部弥漫着同样浓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散发出冰冷而危险的气息,通往未知的、可能充满机遇也可能遍布杀机的领域。
“哟呵,到地方了。”王胖子停下脚步,把肩上那个沉甸甸的背包“咚”地一声墩在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土。他搓了搓那双胖手,小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混合了紧张和兴奋的光芒,仿佛猎人终于发现了猎物的踪迹。“同志们,考验咱们眼力见儿和祖师爷赏不赏饭的时候到了!”
他显然是这方面的“活跃分子”,率先行动起来。只见他挪动肥硕的身躯,率先凑到右边那个路口,撅起他那肥厚的屁股,几乎将上半身探了进去,手里握着手电,光束在右边的通道内部来回扫射,嘴里还念念有词:
“要胖爷我说啊,你们瞅瞅,这右边看着就宽敞!这宽度,这高度,明显比左边有搞头!古人修墓,尤其是这种有身份的,那都讲究个气派,讲究个规制!主墓道那必须得修得宽阔、敞亮!为什么?方便运输陪葬品啊!那些大件的青铜器、玉器、棺椁,不得顺顺当当、体体面面地抬进去?挤挤巴巴的那像话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甚至趴在了地上,侧着脸,用手电光贴着地面照向通道深处,仔细观察着地面的尘土堆积情况和空气流动带来的细微变化。
“你们再感觉感觉,仔细感觉!”他抬起头,一脸“我发现重大线索”的表情,“这右边的风,哎,感觉都比左边润那么一丢丢!是不是?这说明啥?说明这边可能更靠近水源或者主墓室的气口,有生气!懂不懂?风水,这叫风水!” 他试图用他那套半生不熟的风水理论来支撑自己的判断。
与王胖子的“感性分析”不同,吴三省和潘子显然更相信经验和实实在在的工具。吴三省面色凝重,没有轻易表态。
他再次从怀中掏出那个古旧的黄铜罗盘,小心翼翼地平端在手中,借着潘子打过来的手电光,仔细看着上面那根敏感而颤抖的磁针。
在这地下深处,磁场往往受到矿脉或特殊结构的干扰,指针的指向变得飘忽不定,难以完全信赖。
他又展开那张珍贵的战国帛书拓片,就着微弱的光线,眉头紧锁地辨认着上面那些用古朴笔触绘制的、抽象而难以辨认的符号和线条,试图从中找到关于路径选择的暗示,但帛书的记载往往语焉不详,或者指向性模糊。
潘子则更像一个警惕的哨兵,他虽然没有发表意见,但警惕地端着那把土枪,强壮的身体微微弓起,处于一种随时可以应对突发状况的备战状态。他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在两条黑黢黢的通道口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丝异样。同时,他侧耳倾听着两个洞口内部传来的细微声响,试图从风声、水滴声或者其他任何不寻常的声音中分辨出潜在的危险或线索。
大奎缩在队伍最后面,双手死死抱着那把他视为救命稻草的工兵铲,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小声说道:“三、三爷……我……我怎么觉得……左边那条路黑得有点邪乎啊……感觉……感觉那黑暗里头,好像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咱们……凉飕飕的……”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断断续续,给本就紧张的气氛又增添了一分阴森。
“你他娘的闭嘴!”吴三省烦躁地低吼一声,打断了大奎不吉利的臆测,“哪边不邪乎?啊?进了这种地方,还想找到阳光大道不成?!胖子,别趴着了,看出什么名堂没?”他将目光转向还在地上撅着的王胖子。
“别急啊三爷,让胖爷我再好好感应感应,这地气,这风向……”胖子装模作样地闭上眼睛,用手指在太阳穴上按着,仿佛在发动什么特异功能进行遥感探测,那样子看起来颇为滑稽。
而自打队伍停在这个岔路口,张起灵就表现得异常沉默。
他既没有去看吴三省手中的罗盘,也没有像王胖子那样观察地面或感受风向,只是静静地站在两支路口的中间位置,身形挺拔却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帽檐下的目光深邃得如同两口古井,仿佛在感知着什么常人无法察觉的气息——或许是能量的流动,或许是潜藏的危险,又或许是其他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
他那张万年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似乎在两条路上都感受到了某种不寻常的波动,但隐约间,左边那条通道里传递来的某种气息,似乎带着一种更让他心悸的、难以言喻的吸引力或者说……警示?
张一狂则紧紧挨着吴邪,几乎是贴在了对方身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一个普通大学生,哪里见过这种在恐怖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决定生死的岔路口选择?只觉得两边通道都散发着阴森可怕的气息,仿佛无论选哪边,都可能通往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