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如同神迹般的发现——一条暗河,一艘仿佛专为他准备的、古老的石舟——让张一狂激动得浑身发抖,眼眶瞬间就湿润了,一股酸热直冲鼻梁,几乎真的要哭出来。看最快更新小说来M.BiQuge77.Net
这不是悲伤,而是绝处逢生时,那种混杂着巨大惊喜、不敢置信和强烈委屈的情绪洪流,冲垮了他强装镇定的堤坝。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把那股湿意逼了回去,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生存的本能压过了激动。他没有立刻跳上船,而是先小心翼翼地蹲在岸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去检查那条维系着石舟与岸边的、唯一的连接——麻绳。
那麻绳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颜色是近乎腐烂的黑褐色,入手一种湿冷、粘腻的触感,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挤出水来(或许是冷凝水)。绳体本身已经失去了纤维应有的韧性,变得酥软、脆弱,许多地方甚至能看到断裂的纤维丝和霉斑。他用手指轻轻捻了捻其中一段,那麻绳几乎没有任何阻力就变形、碎裂了。显然,它已经在这潮湿黑暗的环境中默默腐朽了不知多少岁月,恐怕稍微用力一扯,就会彻底断掉。这既让他担心(怕解不开或者解开时船飘走),又隐隐觉得合理——如果这绳子还坚韧如新,那才真是活见鬼了。
接着,他举起手电,仔细照射石舟的内部和底部。光线在粗糙的石质表面上移动,可以看到底部积着一层浅浅的、清澈的(相对河水而言)冷凝水,以及一些紧贴在石头上的、深绿色的滑腻青苔。他特别注意了舟身有没有明显的裂纹或者不自然的孔洞,尤其是吃水线附近,生怕这古老的造物早已不堪重负,一上去就会漏水甚至解体。幸运的是,目之所及,石舟看起来虽然粗糙古朴,但整体结构似乎还算完整坚固,没有发现即将碎裂的迹象。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根“船桨”上。那真的就是一根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硬木棍子,长度约莫比他身高稍长,一端被粗糙地削砍过,略显扁平,算是桨叶?木质因为常年处于潮湿环境而颜色深暗,入手沉重冰凉,但用力掰了掰,感觉颇为坚实,没有虫蛀或者腐烂的痕迹。这简陋到极点的工具,此刻却成了他掌控方向的唯一希望。
退路已绝,前方是未知的黑暗水路。留下来,要么饿死渴死,要么在绝望中发疯。顺流而下,虽然前途未卜,凶险难测,但至少……在动!在向着某个方向前进!而且,他内心深处那近乎盲目的、对自己那诡异“运气”的信赖,在此刻又开始隐隐发挥作用——这条船,这桨,这水流,出现得如此恰到好处,难道不正是为他准备的“vip通道”吗?
“不管了!赌一把!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了!”张一狂把心一横,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决绝。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有些昏沉的头脑更加清醒。
他深吸一口带着水汽的、冰凉的空气,然后极其小心翼翼地将一只脚,试探性地踩上了石舟靠近岸边的一侧。
“嘎吱……”
石舟发出一声轻微的、令人心悸的摩擦声,随着他体重的压上,微微向下沉了沉,并向水中侧倾晃动了一下。张一狂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稳住重心,双手下意识地张开保持平衡,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幸好,石舟的晃动很快平息下来,虽然吃水更深了些,但依旧漂浮在水面上,显示着其良好的浮性和稳定性(对于它的简陋外形而言)。
他稍稍安心,另一只脚也赶紧迈了上去,整个人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半蹲半坐的姿势,蜷缩在石舟那狭窄的“船舱”里。石舟随着他的动作再次轻微摇晃,水波轻轻拍打着船体,发出“哗啦”的细微声响。他赶紧抓起那根沉重的木棍船桨,横在身前,仿佛这样能多一点安全感。
然后,他蹲下身,伸出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用“捏”的方式,去解那条套在石笋根部的、腐朽的麻绳。他甚至不敢用力,生怕动作稍大,绳子就断了,或者把石舟推离岸边太远。
幸运(或者说,是他的运气)再次眷顾。那麻绳腐朽的程度超乎想象,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只是轻轻一扯,那看似打了个结的地方就自行散开、断裂了。
失去了缆绳的束缚,石舟先是轻轻蹭了一下岸边的岩石,发出一声低沉的摩擦声,然后,在水流那微弱却持续的力量作用下,轻轻一荡,便脱离了河岸,开始随着平缓的水流,如同一片无主的落叶,向着下游那未知的黑暗,缓缓地、无声地漂去。
张一狂心中一惊,连忙手忙脚乱地抓起那根木棍,看准时机,在石舟即将完全脱离可控范围前,用木棍的一端在岸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奋力一撑!
“咚!”一声闷响。一股反作用力传来,石舟顺利地转向,船头对准了河道中央,更加平稳地融入了水流的怀抱,开始正式这段前途未卜的航行。
起初的一段河道相对宽阔,顶壁也较高,视野(在手电光范围内)还算开阔。水流速度非常缓慢,石舟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在水面上滑行,只有船底摩擦水流时,发出持续而轻微的“汩汩”声,在这巨大的地下洞穴中显得格外清晰。河水漆黑如墨,手电光照射下去,除了能看到近处水面因为光线而产生的扭曲波纹,根本无法穿透那深邃的黑暗,不知道下面隐藏着什么。是嶙峋的暗礁?是沉睡的水怪?还是纠缠的水草?
张一狂紧张到了极点,心脏一直保持着高速跳动。他蹲在石舟里,尽量降低重心,一手死死抓着石舟边缘(虽然粗糙硌手,但能带来一点可怜的稳定感),另一只手紧握着手电,光束如同探照灯般,不停地、急促地扫射着前方、左右两侧,甚至偶尔还要惊恐地回头看看身后那同样被黑暗吞噬的来路。他生怕下一秒船底就传来撞击礁石的恐怖声响,或者从这墨汁般的河水里,猛地探出什么布满鳞片、粘滑冰冷的触手或者利爪,将他拖入无尽深渊。每一次水面上泛起稍大一点的涟漪,或者远处传来一声空洞的水滴声,都能让他浑身一僵,冷汗涔涔。
石舟就这样载着他,在这片绝对黑暗和寂静(除了水声)的水面上,孤独地前行。两岸是湿滑的、不断向后移动的岩石洞壁,形态千奇百怪,在手电光下投射出扭曲摇曳的巨大黑影,如同蛰伏的巨兽。偶尔,能在岩壁上看到一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苔藓或者某种结晶矿物,它们像黑夜中的鬼火,提供着些许非自然的、冷冰冰的光源,非但不能带来安慰,反而更添几分诡异和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