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这一隅的空气,仿佛在吴邪那口橙汁差点喷出、张一狂目瞪口呆坐起的瞬间,骤然凝固、降温,变得粘稠而诡异。看小说就到WwW.BiQuGe77.NEt
周遭游客的欢声笑语、泳池的水花声、甚至海风的呼啸,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过滤,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所有的焦点,都汇聚在了这突然形成的、极不协调的四人对峙(或者说,三人审视一人)的局面上。
阿宁是第一个打破这令人窒息沉默的人。她将手中的平板电脑自然地递给身旁一名一直沉默寡言、身形精悍的手下,双臂环抱在胸前,这个动作让她显得更加居高临下,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冽。她的目光,如同两束经过精密校准的激光,穿透了两人之间短短的距离,牢牢锁定在张一狂那张还残留着睡意和震惊的脸上。
“张一狂?”她率先开口,在七星鲁王宫虽然没有和这个吴邪的学弟碰过面,但回来听幸存的手下提起张一狂令尸鳖绕道分流的种种事迹,阿宁特地查了张一狂的来头。然而什么特别的都没查到,张一狂就是个普通大学生!这显然不正常!
在山东那座阴森诡谲的鲁王宫里,这个年轻人的表现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他看似脆弱、惊慌,像个误入猛兽巢穴的兔子,却总能在最危险的关头,以种种令人瞠目结舌的、“幸运”到诡异的方式化险为夷,甚至……某种程度上,他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种扰乱了正常危险规律的bug。
阿宁的团队事后分析过所有细节,最终只能将他的表现归结为一种无法复制的、近乎因果律级别的“好运”。
但此刻,这种“好运”竟然再次以这种离奇的方式显现,这让她内心深处那根警惕的弦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被阿宁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盯着,张一狂感觉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张先生你好,我是阿宁!”
张一狂手忙脚乱地从躺椅上完全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像是个在课堂上开小差被班主任当场抓包的学生,脸颊甚至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他挠了挠后脑勺,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无辜、最坦诚的笑容,声音因为急促而显得有些结巴:“你……你好!”
“听说你是吴邪的学弟,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吴邪也邀请你一起来……探险……了吗?”阿宁特地在“探险”二字加重音暗示。
“不,不是的!我……我中奖了!免费旅游!”他一边说,一边仿佛为了增加可信度,还用手指了指船舱的方向,好像他那张宝贝船票就放在眼前似的,“就是……就是那个‘畅游南海’的大抽奖!阿宁小姐,好、好巧啊!居然在这里碰到你们!”他试图用夸张的巧合来冲淡这诡异的气氛,随即又像是才注意到吴邪和那位陌生男人,赶紧转移话题,目光投向那个秃顶中年男子,“吴邪学长,你也在这船上?”
他的表演(或者说,是他真实的反应)堪称拙劣,那种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意外”和“一点点他乡遇故知的惊喜”,几乎要满溢出来。
几乎就在张一狂话音落下的同时,那个被点到的秃顶男人立刻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偶,脸上瞬间堆叠起一个极其夸张、热情得过分的笑容。他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风,不由分说地就用双手紧紧握住了张一狂还没来得及完全伸出的右手,用力地、上下摇晃起来,力度之大,让张一狂感觉自己的指骨都在发出轻微的抗议。
“哎呀呀!这位小兄弟就是吴邪小同志经常提起的那个聪明伶俐、一表人才的学弟吧?幸会幸会!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气质不凡呐!”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刻意拔高的热情,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张一狂脸上,“鄙姓张,弓长张,你叫我张教授,或者干脆叫我老张都行!亲切!我是这次海洋资源考察项目特聘的顾问,主要负责一些……呃,地质结构和历史沉积物方面的分析工作,这不,跟着阿宁小姐的队伍一起行动,长长见识,哈哈,长长见识!”
他说话如同连珠炮,语速快且信息密集,那股扑面而来的、近乎谄媚的热情,与他那略显邋遢、甚至带着点猥琐气质的外表格格不入,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张一狂被他晃得有点晕,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发现对方那看似干瘦的手掌,握力却异常惊人,如同铁钳一般,而且在他抽手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关节异乎寻常的粗大和坚硬,指腹甚至带着一层厚厚的、绝不属于一个普通学者的老茧。这触感一闪而逝,张一狂心里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感,但此刻他被阿宁的目光和这“张教授”过度的热情弄得心神不宁,根本没来得及深想,只是下意识地将这归结为“搞地质的教授常年野外工作留下的痕迹”或者“这人可能就是性格比较外向夸张”。
另一边,吴邪好不容易才止住了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脸色的涨红稍稍褪去,但依旧残留着剧烈的情绪波动带来的余韵。他表情古怪到了极点,眼神复杂地看看张一狂,又偷偷瞟了一眼面色冷峻的阿宁,最后,他的目光微不可察地在身边那位“张教授”的脸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无奈和某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认命感。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对着张一狂艰难地开口说道,声音还带着点咳嗽后的沙哑:“一狂,你……你这运气……真是……”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脑海中搜索能准确形容这种离谱情况的词汇,但最终发现语言是如此苍白,只能无力地摇了摇头,“……真是绝了。”
阿宁完全没有理会吴邪这句充满无力感的感慨。她的所有注意力,依旧如同鹰隼般聚焦在张一狂身上。她那涂着裸色唇膏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极其浅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