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与方才那魔音灌脑的喧嚣形成了极其突兀的对比。看最快更新小说来M.BiQuge77.Net吴邪扶着冰冷潮湿的岩壁,胸腔剧烈起伏,如同一个刚刚跑完万米的运动员,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布满碎贝壳的地面上,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强行洗涤过一遍,残留着阵阵钝痛和眩晕,那勾魂摄魄的旋律虽已消失,但精神上被强行拉扯的后遗症依旧明显。
而与他的狼狈形成荒诞对比的,正是站在他身旁,一脸无辜甚至还带着点未散尽嫌弃表情的张一狂。
在歌声最盛、吴邪几乎要迷失自我的时候,张一狂的反应就堪称异类。他既没有露出惊恐的神色,也没有任何被迷惑的迹象。当那空灵诡谲的旋律在通道内弥漫时,他只是和吴邪一样,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好奇地歪着脑袋,像是公园里听到陌生曲子的大爷,开始仔细“鉴赏”起来。他甚至微微眯起了眼睛,右手手指无意识地在裤腿上轻轻敲打着并不存在的节拍。
听了大概十几秒,他原本略带好奇的眉头渐渐蹙紧,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困惑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嫌弃?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旁边正全力抵抗歌声、脸色惨白如纸的吴邪,压低了声音,用一种纯粹是分享听感的语气,小声嘀咕道:
“学长……这歌……听着是有点怪怪的。开头那旋律好像还行,有点那种……老唱片里戏曲的味道?但是不是太单调了点?怎么老是‘呜哩哇啦——嗯啊——’那几个音调,来回转悠,连个副歌变化都没有,听着有点腻歪啊……”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寻找更准确的词汇来描述自己的感受,然后像是终于找到了,语气带着肯定,“而且,你仔细听刚才那段高音,是不是有点……嗯……气息不稳,明显跑调了?颤音发虚,尾音还劈叉!感觉唱得还没我们学校合唱团上次排练《黄河大合唱》时,那个老是抢拍还自以为很有感情的男高音好听呢。起码人家音准还在线啊!”
他的语气,完全像是在音乐选修课后,跟同学吐槽台上表演者技艺不精的学生。那张因为之前落水惊吓而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对“演唱者”业务能力的严格审视和基于个人(显然并不算高)审美的批判。那能够蛊惑人心、挖掘潜意识恐惧、让阿宁手下那些经验丰富的亡命徒都可能心智失守的禁婆歌声,在张一狂这里,仿佛被强行剥离了所有超自然的魔力,降维成了一场质量堪忧、甚至需要被严肃讨论唱功问题的街头卖唱。除了觉得旋律重复单调、音准气息欠佳有点“吵耳朵”之外,这歌声对他没有产生任何额外的、精神层面的影响。
吴邪正拼尽全身的意志力,与脑海中那如同万千细针攒刺、又似柔丝缠绕的魔音对抗,感觉自己的理智就像暴风雨中随时会崩断的弦,听到张一狂这不着调到极点的“乐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猛烈咳嗽起来。他猛地转过头,用一種混合着极度痛苦、难以置信以及“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的崩溃眼神,死死瞪着张一狂,嘴唇哆嗦着,想说点诸如“这是能评价唱功的时候吗?”或者“你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构造?”之类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无比苍白且浪费力气。自己这边在鬼门关前疯狂试探,灵魂都快被那歌声拽出去了,他那边居然在嫌弃对方唱歌跑调、气息不稳、没有副歌?!这巨大的认知落差让吴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在咔咔作响。
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大部分注意力放在观察环境动静和戒备可能出现的实体攻击上的张起灵(张秃),此刻也无法再忽略张一狂这极其反常、近乎违背常理的表现了。他那隐藏在厚重、反光的镜片之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器,锐利地聚焦在张一狂的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肌肉的牵动、瞳孔的变化。然而,没有。张一狂的眼神清澈得近乎透明,里面只有纯粹的困惑和对“难听噪音”的本能反感,表情自然流畅,那点嫌弃和挑剔完全是发自内心,看不出任何强行忍耐或者故作镇定的表演痕迹。这种“纯粹”的反常,反而更显得诡异。
禁婆的歌声,张起灵深知其底细。这是一种极其阴邪歹毒的精神攻击手段,它绕过听觉器官的物理屏障,直接作用于人的心智深处,撩拨潜意识里的欲望、执念与恐惧,并将其无限放大,制造出足以以假乱真的恐怖幻境。除非心智坚毅、意志力经过千锤百炼达到非人境界(如他自己,凭借多年残酷历练和潜藏的麒麟血脉,可以构筑起强大的精神壁垒进行抵御),或者身怀某些能够镇定心神、辟易邪祟的天材地宝或传承法器,否则很难完全不受影响。像张一狂这种……近乎百分百免疫,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精神波动都没有,还能优哉游哉进行“艺术批评”的情况,简直闻所未闻,彻底颠覆了他对这些阴邪之物攻击模式的认知!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的精神世界过于“纯粹”?或者说……其思维结构简单直接到了某种境界?简单到没有任何复杂的欲望沟壑和深层的心理阴影可供这歌声利用和放大?就像一盆清澈见底的清水,无论倒入何种颜色的墨汁,都无法使其变得浑浊,因为本身毫无杂质可以附着渲染?还是说,他身上那连自己都尚未完全觉醒的、与自身同源的神秘麒麟血脉,其位阶之高,对这类阴邪之物有着天生的、源自生命本源层次的绝对压制,使得禁婆这种层级的精神攻击在他面前,如同清风拂过山岗,根本无法引起任何共鸣,甚至其攻击中蕴含的“邪气”在靠近他时就被无形中净化或驱散了?
张起灵的心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数个推测,每一个都看似合理,但又都缺乏决定性的证据。张一狂这个人,从他意外出现在鲁王宫开始,就仿佛一个行走的、由各种矛盾构成的谜团。其核心并非源于深沉的城府或刻意的伪装,而是这种种无法用现有逻辑解释的、近乎因果律般的“幸运”和眼前这种对超自然威胁的“绝对豁免”。这让他更像是一种……规则的异常体。
“你……你难道没感觉到什么……特别的感觉?比如头晕?想吐?或者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吴邪终于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和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同时用力晃了晃依旧有些昏沉的脑袋,试图驱散那魔音残留的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