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路,远比张一狂想象中更难走。最快更新小说就来Www.BiquGe77.NeT
刚一离开客栈周围那点稀薄的人烟气,踏入真正的山林,一股混合着腐烂枝叶、潮湿泥土和某种未知野性气息的、冰冷而原始的味道便扑面而来,沉重地压在人的感官上。所谓的“路”,其实只是一条被少数采药人或猎人踩踏出来的、若有若无的痕迹,狭窄而崎岖,如同一条垂死的蛇,扭曲地匍匐在密林之下。
月光试图慷慨地洒下清辉,却被层层叠叠、交织如网的茂密树冠无情地切割、过滤,落到地面时,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惨淡的光斑,勉强勾勒出脚下模糊的轮廓。更多的地方,是被无边无际的、粘稠如墨的黑暗所统治。脚下的触感复杂而危险,时而是松软湿滑的腐殖层,时而是硌脚尖锐的碎石块,更多的时候,需要小心翼翼地抬脚,避开那些如同潜伏巨蟒般盘根错节、虬结凸起的粗大树根。
四周是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眼睛在这种环境下几乎失去了大部分作用,耳朵却变得异常敏锐。风穿过不同形状的树叶,发出千奇百怪的呜咽和嘶嘶声;不知名的夜行动物在灌木丛中快速穿行,带起一连串窸窣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时刻在暗中窥伺;远处,偶尔会传来一两声凄厉而短暂的夜枭啼叫,或者是某种无法辨明来源的、低沉的摩擦声,所有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属于深山黑夜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乐。
老痒似乎对这条路确实有些熟悉,他走在前面,手里那只老旧手电射出的光柱在浓密的黑暗和雾气中显得力不从心,只能照亮眼前很小一片范围。他的脚步很快,带着一种明确的目的性,但嘴里却一直没有停歇,絮絮叨叨地,反复说着那棵青铜神树的种种神奇之处。
“一、一狂,你、你马上就能看到了……那、那树,远、远看就跟普通的古树差、差不多,但、但走近了,你、你摸到那铜锈……冰、冰凉刺骨……感、感觉都不一样!”
“上、上次,我、我就想着要、要一顿红烧肉……结、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我怀里真、真就多了个油纸包!虽、虽然那肉吃起来有点……木渣渣的味儿,但、但样子一模一样!”
“还、还有人说,靠、靠近它,能、能看到死去的亲人……我、我没试过,不、不知道真假……但、但万一是真的呢?”
他的话语,一半像是在给张一狂打气,描绘着一幅令人心驰神往的奇迹画卷;另一半,又更像是在给自己壮胆,用这些玄乎其玄的描述,来对抗周遭这无边黑暗和寂静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
张一狂起初还紧跟在老痒身后,精神高度集中,生怕踏错一步。但听着老痒那些越来越具体、越来越超乎想象的描述,他心里的情绪复杂地交织着——既有对那匪夷所思场景的兴奋与期待,如同即将揭开一个惊天秘密;又有对未知力量的紧张甚至是一丝恐惧,仿佛在靠近一个潘多拉魔盒。在这种复杂情绪的驱使下,他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肾上腺素似乎在悄然分泌,让他忽略了身体的疲惫和环境的险恶。
他看着老痒那在手电光晕中显得有些蹒跚的背影,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急躁,觉得他走得还是太慢了。这山路虽然黑,虽然难走,但他走起来,似乎……也并没有遇到什么真正的麻烦?那些突出的树根,他总能“恰好”在踩上去的前一刻察觉并避开;那些隐藏的碎石,他踉跄一下,却总能“幸运”地稳住身形,没有真的摔倒。他那诡异的“幸运”体质,再次在这种细节处,无声无息地发挥着作用。
这种“顺利”给了他一种错误的信心。
“老痒你快点!”他忍不住催促了一句,然后不再满足于跟在后面,开始凭借着一股冲动,迈开步子,越过老痒,一股脑地往前冲去。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那传说中的“神树”召唤着,迫不及待地想要亲眼见证那奇迹的一刻。
“一、一狂!慢点!别、别走那么快!等、等我一下!小、小心脚下!这、这儿岔路多!”老痒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喊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急和不安。手电的光柱在他急促的晃动下,在林木间胡乱地扫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