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八月十五,中秋。看小说就来m.BiQugE77.NET
北京城内,桂子飘香,月色如水,一片祥和佳节气氛。西苑兔儿山行宫内亦设下家宴,朱由检与周皇后、骊贵妃及两位年幼皇嗣共度佳节,享受天伦之乐。连月来西北事务的顺利解决,让朱由检紧绷的神经稍有舒缓。
然而,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辽东半岛最南端的东江镇(皮岛),却无半点佳节喜庆。
总兵毛文龙站在粗糙的海防石堡上,任凭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拂着他饱经风霜的面庞,眉头紧锁,望着北面波涛汹涌的大海,目光深邃,隐有忧色。
数日前,派往辽东沿岸、后金控制区进行例行侦察和骚扰的小股部队陆续回报,提及一个不寻常现象:沿江沿海一些后金小型屯堡、哨所,兵力似乎变得稀疏,往常频繁出没的巡逻骑队也减少。起初,毛文龙并未太过在意,以为是秋收时节,鞑子兵力有所收缩。
八月十五这天清晨,一名精干心腹细作,冒险泅渡归来,带回了一个更为确凿且令人不安的消息:辽河口附近的一处后金较大据点,原本驻有约一个牛录(三百人)的兵力,近日已悉数开拔,往沈阳方向而去。细作还从与据点有暗中贸易往来的当地渔民口中探知,就在前几天,有后金官员前来,以“备战”为名,强行征调各村寨本就不多的余粮,态度强硬,不容商议。
“备战?”毛文龙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不安迅速扩大。后金要动兵,这不稀奇,但在这个时节,如此大规模调动兵力、征收粮草,目标是谁?
他第一个念头,自然是咫尺之遥的锦州、宁远防线,是那个与他关系微妙、共事一主却又彼此提防的蓟辽督师——袁崇焕。
毛文龙不敢怠慢,立刻修书一封,用东江镇特有的加密方式写好,派出快船,紧急送往宁远方向的袁崇焕处,询问锦州、宁远一带后金军是否有异动,并提醒袁崇焕警惕后金可能的大规模进攻。
焦急等待几日,袁崇焕的回信到了,语气却带着不以为然甚至些许嘲讽。回信中袁崇焕信誓旦旦地保证,关宁锦防线固若金汤,各处隘口守备森严,夜不收撒出百里,未见后金军有任何大规模集结的迹象。他反而暗讽毛文龙是东江孤悬海外信息不彰,误判了形势,或是被后金的疑兵之计所迷惑。
看着袁崇焕这封近乎笃定的回信,毛文龙非但没有安心,一个更大胆、更惊人的想法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让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后金军主力不在辽西前沿……那他们去了哪里?如此兴师动众地集结、征粮,总不可能是为了演习或是去打更北边的野人女真吧?
一个在脑海中盘桓许久、却因过于骇人而不敢深想的念头,骤然清晰起来——蒙古!
是了,唯有借道蒙古!绕过袁崇焕苦心经营的关宁锦防线,从大明防御相对薄弱的蓟镇一带的长城隘口破关而入,直插京畿腹地!
想到此处,毛文龙浑身的血液几乎要凝固。若真如此那后果不堪设想!关宁军被牢牢吸引在辽西,京师以北的长城沿线,虽有重镇但兵力分散,如何能挡住建州八旗主力的全力一击?
“袁崇焕……你个蠢材!目光只盯着你那锦州宁远一线吗?”毛文龙又急又怒,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他知道,再与袁崇焕沟通已无意义。
事态紧急,刻不容缓。他立刻返回军帐,屏退左右,亲自磨墨铺纸,以最恳切、最急迫的语气,写下了一封密奏。在信中毛文龙详细汇报己方侦察到的情况,分析后金军可能绕道蒙古、南下破关的极大风险,并恳请朝廷火速加强蓟镇、宣大方向的防务,早作准备。
这封关系重大的密信,被以最高级别“六百里加急”方式,由绝对忠诚的死士携带,乘快船先至登莱,再换马不停蹄,驰往北京。
八月底,这封沾染着海风与急迫气息的密报穿越千山万水,终于送达西苑兔儿山,摆在朱由检的案头。
此时,朱由检刚与内阁议完西北善后及肃王迁藩的赏赐事宜,心情尚可。当他拆开火漆看到毛文龙那熟悉的、略带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以及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惊人判断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不是震惊于后金可能入寇的消息本身,而是震惊于这个时间!
“崇祯二年……秋……己巳之变!”朱由检脑海中如同惊雷炸响,一段尘封在历史书的记忆汹涌而至。
皇太极率后金军绕道蒙古,破长城喜峰口长驱直入,兵临北京城下,肆虐京畿,掳掠无数……这是明朝末年一次极其沉重的打击,也是崇祯朝由暂稳走向加速崩溃的转折点之一!
按照他模糊的历史记忆,这场巨变应该发生在崇祯二年的十月末、十一月初。现在才八月底毛文龙就发来警报?是因为自己的穿越产生蝴蝶效应,导致皇太极的行动提前?
是了!一定是因为这个!朱由检瞬间想通许多关窍。自己扳倒魏忠贤、清理阉党、整顿西北、开海通商这一系列动作,虽然看似内部事务,但必然通过各种渠道传到关外。
皇太极不是傻子,他定然看出了明朝这个庞然大物内部正在发生急剧的、可能是向好的变化。他绝不会坐视明朝缓过气来!必须抢在明朝新政成效完全显现、内部进一步整合之前给予致命一击!